漫言花落早

人生得意须尽欢

【杏默】雪泥鸿爪

爱好越,鹅瘫😭😭😭
本来有一腔话,结果哭完了(不要找借口)
我欠了我的读后感!等我缓缓补!

越风鸾:


 


默苍离脾气不是很好。


 


杏花君醒来的时候还记得前一晚睡前默苍离很不高兴的样子,虽然没有眉尖拧在一块,也没有嘴角下撇,但眼珠里头落进的那片薄光一凛,他就知道默苍离不高兴了。


 


天光还早,还未到起身的时候,墙角的白瓷大瓶中不知何时被插进了几枝桃花,被浅淡的晨光的滤过,形成一团灰蒙的影子落在瓶下。


 


他瞧着这阳光有些晃眼,便支肘侧睡起来,用身体帮默苍离挡住那些光线。


 


在杏花君的眼中,默苍离是个孩子一样的人,让人忍不住多关怀谦让一些。虽然他有满腔抱负还有堪称可怖的智计,但是在某些方面却稚拙生涩,比如不见了一本书就要把手上的事情都抛下去找那本书,又比如挑食,见到颜色不好看就不愿意吃了,或者明明心里情绪澎湃,却死活不表露出来。


 


总之,同默苍离交陪,是要花费很多心思的,首先要不怕他满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霜,其次要不在意他的毒舌,还要能理解他的想法。这些条件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赶走一大票人,而杏花君恰好是个医生,医生这个职业的人很多时候都能称得上圣人,冰霜遇上他的爽朗,毒舌碰到他阅尽万种病人的经验,至于理解,医生当久了,什么奇形怪状的都见过了,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刚刚好就是天造地设的什么锅配什么盖。


 


杏花君就这样支肘等着默苍离醒来,睡梦中的默苍离看上去十分温柔,唇角微微上扬,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们租的这套房屋临街,时时能隔着墙听到墙外熙熙攘攘的声音,杏花君当时以为默苍离会不喜欢这种房子,毕竟是智者,应当更好安静才对。但是又没有其他房子了,只好硬着头皮租了下来,同默苍离说的时候,杏花君旁敲侧击了好一番,还是等到默苍离直接问,到底什么事的时候,杏花才说了出来,却没想到默苍离接着说,没关系,他喜欢热闹。


 


此刻熙攘声已经渐起,街上走马的哒哒声和叫卖声此起彼伏,默苍离终于无法安稳的沉入梦乡,茫然的睁开了眼睛。


 


“杏花……”默苍离叫了一声,他刚刚苏醒,声音还带着梦中的喑哑。


 


“嗯。”杏花相比之下就显得中气十足许多,“你醒了?想吃张记的馒头杨记的包子还是门口右手边的那家面?”


 


“我要后门旁边的那家馄饨。”默苍离又闭上眼,往被子里一猫,不知不觉居然蹭到了杏花胸前的那一小块地方。


 


杏花拿他没办法的叹气,“苍离啊,别睡了,今天不是还要出门吗?”


 


“事情办完了。”默苍离闭着眼睛,把手环到杏花君的腰上,袖子往下掉了一截,只剩下雪白的手臂露出在外。杏花又劳心劳力的给他把袖子放下来,结果被他扯着缩回被子里抱住,“再睡一会。”


 


“等等,你什么时候办完的事情?还有馄饨铺子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墙角的那些桃花我也没见过。”杏花君一头雾水。


 


“睡醒再告诉你。”默苍离说,两个人抱在一起,热气很快就酝酿起来,使人脑袋发沉,昏昏欲睡。杏花见默苍离已经睡去,拿他没办法,也只好跟着一块儿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时默苍离已经起身了,端了他说想吃的馄饨回来,青瓷粗糙的碗中盛了微黄的清汤,馄饨在里头挤得满满当当,头上各顶了一些芝麻和虾米,很是可人。


 


“来吃吧。”默苍离没如何整理自己,穿了件袖角纹了银杏叶纹路的玄色衫子,头发随意簪在脑后。


 


杏花君咦道:“这衣服我怎么从来没见你穿过?”


 


“发生了一些事情,你坐过来我慢慢和你说。”能让默苍离正儿八经来与他分说的事情,一般是十分严重了,杏花君叹气,心道千万别是又是什么挂琉璃的事情,然后下床洗漱。


 


杏花真的是非常贤良淑德的一个人,这个贤良淑德具体体现在能忍受默苍离这一方面。他手脚麻利的打理完自己,边拿着汤匙往嘴里塞馄饨边让默苍离继续:“说吧,到底怎么了?”


 


默苍离瞧了他一眼,目光里似乎名为担忧的东西,但杏花还没看个明白就听到他说:“你失忆了。”


 


杏花一口馄饨差点喷了出来,拼命咽下去又被呛住,咳得眼泪都出来了。默苍离起身走到他旁边帮忙拍背顺气,又拿了茶壶倒茶给他喝。


 


那茶不知道放了什么,苦得让人恶心,杏花好不容易解决了那个馄饨,又差点被这苦茶药倒,不由怒道:“苍离啊,你别乱开玩笑。”


 


默苍离把放在他背上的手收了回去,白皙柔软的指尖隐没于宽大的袖口中,“我没有开玩笑。一年前你开始失忆,只记得一年前那天之前的事情。”


 


“哈哈哈,这种我都没听过的病你就不要说出来骗我了。”杏花僵硬的笑了几下,继续埋头苦吃。


 


默苍离站在旁边看了一会,然后就转身要去书房,大有那就随你去吧的风范。


 


“等等。”杏花把他叫停了,拿手帕擦了擦手后按着他坐到了妆台前,“你这发髻再走几步路就全松了,我来帮你弄。”


 


“你这次比以前有进步。”默苍离注视着镜子评价。


 


“嗯?什么进步?”杏花拿了把檀木梳子给他梳头发,顺口问了句。


 


“第一次你知道了之后急匆匆跑去找神蛊温皇诊断,第二次你知道之后跑去找了千雪孤鸣,第三次……”默苍离面无表情的翻着旧账。


 


“停停停!”杏花生无可恋,“你直接说还有谁没被找上好了。”


 


默苍离似乎笑了起来,但铜镜只能映出模糊的影子,杏花君看着镜子里他的脸,却不大辨别得清笑意。


 


然后他的声音成功帮助杏花听清了自己的幸灾乐祸,“没有。”


 


杏花君的手僵了僵,随后又自然地把梳子放到一边,给他重新拿乌木簪子绾头发。其实丢脸事小,把认识的医界名手都问了一遍,还是不能解决这怪病事大,这病也不知道碍不碍事……他长长叹气。


 


帮默苍离重新弄好了头发,杏花君就要打发默苍离去做他的事情。但默苍离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冷冷淡淡的说了几句可以称为安慰的话,“失忆没有影响过任何事情,你还是很好。”


 


默苍离会安慰人,简直天上下红雨。杏花君受宠若惊的看了看窗外,确定今天天色没有异相,颇为感动的握住了默苍离的手,“咦?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先前不当心浸了冷水而已。”默苍离看着他。


 


其实失忆有时候反而是件好事,不用记住前一天的零零碎碎,也免去了不必要的忧国忧民。默苍离的胸怀大志,实际上很多时候是被蠢出来的。轻信他人,随便拿把扇子煽动一下就能激动得要把房子烧了,叫人看了闹心,你说把房子烧了住哪,烧死了人又怎么算,万一死了人,大家把责任推诿来推诿去,又相杀了起来,你砍一个我砍一个,到了最后这世界上估计连个健全的人都难找。


 


但愚民却是最幸福的,不闹天灾安安稳稳的劳作便觉得开心。就像被折到水里的纸船一样,随波逐流,安逸的飘着飘着,驶向人生的远方。


 


默苍离是有些羡慕杏花的,在安静到可以听见落花声的夜晚,被封印了许多年的脆弱偶尔被放上来透气,尖细的嗓音说,要是像杏花那样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想。


 


然后这声音又被默苍离很快关起来,他又变回了冷硬如砖石,可以尽情拍别人别人拍不来的无懈可击之模样。


 


个人有个人的烦恼。杏花君不放心的给他摸了个汤婆子出来暖手。这番一来,倒叫默苍离想起了一件事。


 


“这碗是馄饨铺的,你记得送回去。”默苍离道。


 


“知道了。”杏花站远了些瞧默苍离,见人被自己收拾的标致水气,很是满意。


 


默苍离想了想,又道,“待会会有个白头发穿僧衣的年轻人过来。”


 


杏花点点头,等着他的补充。


 


“那孩子叫俏如来,是我的徒弟。”默苍离果然续道。


 


“一定是个好孩子。”杏花君的想法很简单,虽然他自己对默苍离矢志不渝的,但也很明白默苍离这个人很难相处,既然能和默苍离相处好,那俏如来的脾气一定很好。在江湖上,大家每天戾气满满的相杀,造成了这么一个现象,好人不一定脾气好,而脾气好的人基本是好人。


 


默苍离出人意料的没有反驳,只是有些放空,放空放空着走远了。


 


 


 


杏花君收拾了碗筷,铺好了床,又看了看自己的药箱里头那些世间难求的东西有没有在失忆的时候被乱用掉,不知不觉忙下来时已经快到了可以思考午饭吃什么的时候。


 


他特意留了心眼,带着碗出门还了,又多带了几个铜板买菜。果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脾气好的俏如来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


 


杏花君估摸着他是被默苍离训了,看脸色也不大好,便上去说了几句话安慰。


 


“是俏如来让师尊失望了。”俏如来虽然苦笑着,但却没有不服,眉头紧皱着,看得出十分苦恼。


 


所以说,异性相吸这话不是没道理,脾气坏的人身边总是交陪着好说话的人,一如撼天阙与夙,脾气好的人总是哄着家里的炮仗,又一如史艳文与藏镜人。


 


杏花君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便拍了拍俏如来的肩,说:“苍离的问题一直很难,你没必要太在意他的气话。你上头还有个师兄,之前也天天被骂的狗血淋头。想不出来就歇歇脑子等会在想,走,陪我去择菜去。”


 


俏如来有些犹豫,也许是怕挨骂,杏花君便道:“这叫劳逸结合,你师尊要是想怪你就让他来怪我好了。”边说边把手上提着的两篮子菜分了一篮蔬菜给俏如来,自己提着那篮装着活鱼猪肉的往厨房走。


 


在厨房,俏如来择菜的速度很快,一看就是在家里经常帮忙的好孩子。杏花君暗自欣慰,天下太平的这段时日里生出来的这些孩子,大部分都被家里娇养着,听说还个个都十指不沾阳春水,就好比俏如来之前的那个师兄,让他进厨房帮忙偷闲,结果把大葱当葱切了,弄得那天的大葱炒肉他自己一个人吃了全部,差点撑得走不动路。


 


不过人家是天潢贵胄,按理来说一辈子都不沾油烟的人。杏花想到那个人不免有些伤怀,也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默苍离曾经说过,要走这条路,就没有什么可不可惜的,只有成功和不成功。所以,见到俏如来挽起袖子和杏花一起布菜的时候,他冷冷掀了掀眼皮,对俏如来说,“你离成功又远了一步。”


 


好像什么邪教似的,加油拉人进来就能成功飞升,不拉人进来就要道消身陨。杏花无奈的缓和,“来来来,吃饭吃饭。”


 


今天做了默苍离喜欢吃的糖醋肉,杏花一动筷子就给他夹了好多块,以期达到靠吃堵住嘴,大家安安稳稳吃个饭的目的。


 


默苍离虽然挑食,对于自己喜欢的饭菜还是吃得十分认真。他勤勤恳恳埋头苦吃,居然真的没有在午饭时说俏如来。


 


房间里只余下筷子偶尔和碗碟相撞的清脆声音,大家和谐的吃完了饭。


 


饭后一般是休息晒太阳或者小憩的时候,杏花瞧着外头天气好,早春的阳光软软糯糯的落下来,未到炎热的程度,而是柔和的抚过人的脸颊,便想着这样的好天气,应当把家里的躺椅搬出来,沏一壶绿茶,配两个果盘,边翻志异小说边看,好不快活。


 


而默苍离则是把碗一撂,用帕子擦了擦嘴,便对俏如来说:“你随我来书房。”那样子叫人瞧了害怕。


 


仿佛教俏如来是一件十分急迫的事情。杏花君想到这个,莫名其妙打了个寒战。


 


去了书房,杏花又是一个人了。但他很有一个人的经验,很早以前,与默苍离谈天时,他便说过,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玩耍,虽然有个师妹,但师妹小很多,又是女孩子,玩不到一块去。默苍离接在他的话后,也应当说说自己的童年生活,但却说的很简略,只说有一些师兄弟。其余一句多的没有。


 


后来杏花君知道了一点默苍离的情况,就懂了他当时的沉默,好好坏坏,又不像砌墙非要黑白分明,而是揉在一起糊成了面团,非要分辨反倒糟心。


 


默苍离和俏如来去搞智者的事情了,擅长自娱自乐的杏花君就决定去逗猫,他出去买菜时见到院子墙角团了两只狸花猫,现在正好趁机逗弄一下。


 


他在院子里环顾了一圈,然后拔下了一根长而韧的杂草,兴致勃勃的拿着出门逗猫去了。


 


 


 


院子里书房内。


 


俏如来这次没有被骂的狗血淋头,是因为默苍离已经把他应该学的都教了。


 


他给了俏如来一张白纸,然后让他在上面写策论,题目自拟,内容不限。


 


俏如来悬笔很久,他向来在默苍离面前乖顺听话,一句多话都不说,标准的好学生,此刻却忍不住问,“冥医前辈的病真的不能好了吗?”


 


默苍离擦镜子擦到一半的手停了下来,看着俏如来的目光变冷,“你的策论完成了?”


 


俏如来没敢说话,低头继续,本以为再得不到回答,却听到默苍离说:“不会好了。”


 


随后吱嘎的擦镜声再度响起,关于默苍离的习惯,俏如来已经很有心得,慢慢擦镜子说明师尊心情好,擦出声音就是说明他已经不大高兴,至于吱嘎作响,那大概就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了。


 


俏如来更加不敢做声,挥笔洋洋洒洒的开始写他的策论,中心思想是,论智者作死的后果以及后遗症。


 


他想的很好,反正交完这个策论就回家了,师尊就算难以呼吸也不会波及到自己,明早再晚些来,有冥医前辈在旁边,自己的下场应该不会太惨。


 


然而世事如棋,五子棋都能一步有无数种下法,俏如来还是太天真了。冥医说他是个好孩子,默苍离却常常为他的心软发愁,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难道关键时刻每次都要拿自己去堵刀锋吗。天真的教训往往很惨烈,血流满地是基本配置。


 


而满目鲜血之后,俏如来会变得不像俏如来。


 


不过都是后话,俏如来交完策论就溜了,留下默苍离一个人捏着他的那几张纸耐着性子看完,然后揉了扔掉,安静的坐在围椅上,镜子待在桌子上,折射出一缕冰冷的光,擦过默苍离的脸颊,落到书架上。默苍离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之中,睫毛低垂,隐隐有了悲伤的意味。


 


 


 


杏花君回来的时候捉了两只猫,两手各搂一只,抱在胸前,喜气洋洋的好似捡了什么宝贝。


 


“苍离啊。”杏花抱着猫献宝一般凑到默苍离面前,两只幼猫在他的怀里跟着喵喵叫了两声,都是橘色的,鼻尖嫩红,看上去十分可爱。


 


默苍离还在书房里,见到猫,就算心情坏的不行,还是伸出手想去摸小猫。结果小猫却十分怕他,躲闪着他的手指,毛发炸开不停的哈着,最后避无可避也不让摸,而是咬了他一口。


 


杏花君吓了一跳,赶紧把猫放了下来,小猫们哀哀叫着在他脚边打转,他却只顾着看默苍离的手指,创口流了些血,红色的一点浮在苍白的皮肤上,分外吓人。


 


“没事。”默苍离被咬痛了,心情反而好了一些。杏花含住他的手指,给他把那些血吸了吐出来,又拿手帕给他包住。


 


这个过程中,默苍离再没有说话,就看着杏花担心的弄来弄去。


 


小猫还没有走,虽然它们实在怕默苍离,却对杏花君不是一般的青睐,杏花蹲下去说了它们两句,两只小猫睁大眼睛俱作无辜状。


 


咬了默苍离,这猫是不能养了,但是它们没有母亲,流落在外很容易就死亡,杏花又舍不得把它们再赶回去。他为难了一会,还是默苍离最后发话说让他把猫抱到桌子上,才决定还是留下来。


 


桌上,宣纸未收,小猫们踩在上面趴趴走,留下一连串灰扑扑的脚印。转了一圈,似是巡视完地盘后,它们便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闹玩耍,一不小心踩到了砚台里,染了满脚的墨,依旧继续玩耍。


 


好好的纸一下变得乱七八糟,杏花君估摸着还是带走先洗个澡比较好,却被默苍离拦住了。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猫,似是十分喜爱,“让它们这么闹吧。”


 


小时候在墨家进学时,围墙外也有一窝小猫,夜里常常能听到猫的叫声,有学长去看过,说那些小猫很可爱,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就成群结队的去围观它们起居,然后异口同声的说,好看好看。那时候课业繁忙,没有别的什么娱乐,看猫就成了省时便利的活动。默苍离也常常去。有人说,如果能养就好了。因为墨家门内规定学生不许养这些活物,一旦发现,直接就把人带活物一起轰出去,没有人敢冒那个险。所以养猫这个事情,只存在于大家的想象之中。


 


再后来,一次考试过后,那些小猫全都不见了,默苍离最开始还会常常去看,希望它们能再次出现,但过了一周,又有新的考试,便渐渐把这件事忘了。只是心里还喜爱着这些柔软的生命,希望它们能久久的陪在身边。


 


他看着猫,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可以心无旁骛肆意浪费时间的时候,心里想,要给他们取什么名字好呢。


 


杏花在旁边看着他,很是满足,只觉人生若是一直能这样安稳下去就好了。


 


“你给它们取名了吗?”默苍离问。


 


“没有。”杏花君接着说,“我想着你读书比较多,还是你来取比较好。”他说的很诚心,目光却不好意思的移开,正好和小猫的眼睛对上,小猫偏了偏头,爪子扒在桌沿,上半身探出,喵喵着要他抱。


 


杏花见它要掉下来,赶紧去接了一把,猫爪子脏兮兮的,给他糊了满手的墨。


 


另一只还在傻乎乎的玩纸,爪子奋力的撕扯着,玩得不亦乐乎。默苍离很随便的说,“叫糊墨和踩纸吧。”都说贱名好养活,默苍离觉得这名字以他的标准来看,随便到了很符合贱名的标准。


 


杏花愣了愣,啊了一声,然后说:“苍离你认真一点。”


 


“你有想法吗?”默苍离转问。


 


“我是想叫白术茯苓什么的……”杏花君很苦恼,“但是猫跟药材一个名字总觉得很奇怪。”


 


“……还是我来想吧。”默苍离看了看杏花黑乎乎的手,又道,“你先去带它们洗澡。厨房锅炉上的水还煨着。”


 


然后他就再没说过话。杏花出去忙上忙下,把猫摁到盆里洗澡,他一个人没办法解决两只猫,小猫又刚咬过默苍离,就只好先洗一只,把另一只放在外面。猫怕水,里面的那只死命折腾,另一只就在旁边懵懂的看着,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不对让它觉得这是很好玩的事情,它居然伸了个爪子到水里面翻腾。


 


简直就跟猫悟空闹龙宫似的,杏花君时不时就被扑腾一身水,双手握着猫肚子抱起来在水里搓的时候,更加惨烈,猫的后肢在水盆里来回交错,水溅了杏花一脸。他一手抓住猫,一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表情惨淡。


 


内心崩溃之中,他竟然听到旁边还传来一声笑。


 


杏花君抬头去看默苍离,那个人背对着他,肩膀不停抖动,浅色的发尾在腰间一颤一颤。杏花清了清嗓子,干咳几声,以示他听得见。紧接着,默苍离就说,“天气还冷,我去给你拿外套。”然后笑着走了。


 


 


 


但是猫最后还是没有养成,名字也没有取,默苍离把它们打包给了俏如来。他同俏如来说,以后没有机会养了,等到合适的时候给杏花吧。


 


在默苍离的眼中,杏花君的生活就该过得热热闹闹的。


 


他算计好了一切,甚至还展望了一番杏花幸福的未来,却没有想到一切会被外来的那个人干扰。铸心之局完成后,濒死的默苍离给了俏如来一封信,他平常的话不多,信却出奇的长。俏如来一直以为默苍离冷淡,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看着信里交代的琐碎事项才发现,师尊其实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


 


杏花君有失忆症,哄骗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要告诉他,默苍离有事要去一趟他界就行,钜子巡游九界,一般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杏花君就算忧心,一天过后,又是重复的一天。


 


默苍离注定是要死的,而杏花君的失忆症却早就有了治疗的药。神蛊温皇当初不知道看出了什么,把药给了默苍离,默苍离虽然没有转手就丢掉,但也放到了家里的角落。


 


日子本应该这样平缓安稳的过去,默苍离死了,杏花君的默苍离还在远方活着和他一起过下去。


 


直到上官鸿信的到来,将圆满的句号变成了一声叹息。


 


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雷声大作,门外时不时的乍亮,急切的雨滴打在院中的芭蕉叶上,发出有如小鼓急敲的声音,杏花君坐在房中整理药材,烛火晃荡不休,屋子里满布的黑影纷纷不休的张牙舞爪。


 


然后敲门声响了起来。


 


杏花君以为是默苍离,撑着伞就出去了,步伐急切,衣摆被打湿,沉重的黏住脚步,而杏花君还在想,默苍离要是没带伞怎么办。


 


门后不是他想的那个人,上官鸿信撑着把素白的伞站在那,雷光一闪,那伞面便折出冷冷的光,宛如蛇吐信一般,令人生寒。


 


人都在那了,不可能不让进门,杏花君把上官鸿信放进了门,然后吃下了他从家中指出的神蛊温皇的药。


 


长长的睡眠之后,杏花君有些恍惚,恍惚间还在那一天,自己从床上撑起来,去找默苍离在哪。


 


茫然的找了一会后,他才想起来默苍离是不告而别。


 


杏花君在家中枯坐了一天。


 


默苍离其实是一个很没有趣味而且挑剔的人,和他在一起时,经常要迁就他。比如院子里不能种兰花啦,新衣服裁回来第一个月一定不穿压箱底,还有睡梦中的低声絮语,杏花君那个时候常常在半夜被他惊醒,默苍离会抓着他的手,指甲在皮肤里深深的陷进去,留下一个月牙型的标记,那个时候,杏花君的一条手臂上都会有这样的痕迹,密密麻麻看着挺吓人的。而且直到现在,杏花君还没有习惯默苍离的这个习惯,他曾经想过,也许十年后、二十年后,他可以习惯到默苍离在他手臂上咬一口都能安然入睡的程度,这样的熟稔还听起来怪吓人的。


 


能和一个人相伴这么久,互相熟识到了对方抬一抬手指就知道他要做什么的程度。听起来似乎挺好,细想起来其实让人害怕。杏花君一直这么觉得,但如果对象是默苍离,他又会忍不住去勾画那样的未来。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唾弃自己梦中画饼,还要矛盾着画饼。


 


但是现在都不用了。


 


第二天,杏花君收到了一面镜子,镜面已经碎了,人的影子在里面显现出来,被割得四分五裂,一如忽然破碎的未来。


 


他摩挲着那面默苍离一直拿在手中的镜子,然后发现夹层中被塞了一张泛黄的纸。仿佛惊喜一般,杏花君一时没敢把它抽出,而是用手指摸着它的棱角想,如果纸上写着“骗你的”,自己一定一定不会怪默苍离开恶劣的玩笑。


 


杏花君把镜子放远了,又忍不住拿回来,手忙脚乱,握着残存的薪火满怀期盼。


 


最后他还是把纸张抽出,纸上曾经有笔记,但它摔碎的那天似乎在下雨,默苍离的笔记被模糊成了一团墨迹。


 


杏花君拿着那张纸笑了很久,又哭了很久。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见过冥医杏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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